讽刺的情书(校园 破镜重圆h)_第四十六章 冰湖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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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十六章 冰湖 (第1/2页)

    

第四十六章 冰湖



    乌普萨拉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慢。四月的校园里还有残雪未融,地面湿滑,空气刺冷,窗外的枯枝蔓延着伸进灰色的天空,像一幅潦草的黑白素描画。

    时之序坐在办公室里,电脑屏幕上是两套报销系统:一套是大学自己的,一套是欧盟跨国合作项目的。两套系统之间有各种不兼容的问题,而她正被困在一张缺少收据的火车票和一张多算了一欧的饭费上,来回核对、修改。

    她在这个表格上改了第三遍。英语、瑞典语夹杂的术语让人头胀,她不得不开着分屏,用谷歌翻译对照。桌上堆着几张潦草的会议记录、两本摊开的参考书和一个空掉的咖啡杯。走廊传来几句低声交谈,是北欧人干巴巴的small   talk,不出三句就草草结束。

    她本来打算报销曼尔默那边做田野的住宿和交通,再整理一下访谈录音。那一周她住在郊区的移民社区,采访了三户从叙利亚搬来的家庭,记录他们如何在城市规划中被安置、被替代、再被遗忘。现在,她唯一想做的是把这堆报销文件提交出去,然后回宿舍洗头、躺尸,哪怕只是一小时。

    但她打开Outlook,看见又有两个邮件未读,一个是导师催她改会议摘要,另一个是合作导师转发的中国社会变迁研究中心年会稿件邀请,地点在南京。

    时之序盯着那行中文,忽然感到陌生。她关掉报销表格,重新打开那封邀请函,努力让自己用学术理性的方式理解这件事:会议主题与她的博士研究方向高度契合、邀请者是曾经来访学过的年轻老师、时间刚好赶上暑期休假。用英文写作久了,她的母语仿佛也变得迟钝。尤其是自那场席卷全球的流行病之后。

    她合上电脑,和对面正在收包的同事笑着点头告别,穿上深灰色风衣,走进缓慢解冻的黄昏。

    宿舍在校外,坐公交二十分钟,再走路五分钟穿过一条林荫道。

    她推开门时,屋里已经有人在厨房忙活了。

    “V?lkommen   hem!   (瑞典语:欢迎回家)我做了饭,你要吃吗?”Eric探出头来。

    他是时之序最近的约会对象,一个在文化研究所工作的博士后,英国人,在瑞典生活多年,煮得一手好汤。Eric是典型的中产白男家庭出身,从小到大最大的创伤是十岁那年养的柯基犬去世,快三十岁了,提起这件事来都还能眼泪哗哗流。

    她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餐桌上是两碗热汤和一盘烟熏三文鱼配烤土豆。她一边吃,一边听他讲今天的八卦:隔壁组的研讨会上,Sophie和她导师又吵了起来,他们就一个“后结构主义主体性”的术语是否能安在难民身上争执不休。

    她笑了笑,没接话。Eric讲着讲着停下了,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试探:“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还行,就是报销填了三个小时,还是交不上去。”她低头喝汤,“学术界的暴力之一。”

    饭后他轻轻拉她的手,吻她。动作甚至有点礼貌。

    他们在一起的方式总是安静的,也从没有过争执,像两个长时间生活在极寒带的人,用身体交换温度而已。

    夜里她躺在床上,背对着他,听他均匀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窗外是一片冰冻未解的草地,偶尔有风吹过枝桠。她脑中却一阵恍惚,仿佛穿过一道厚重的雾,就能看见十七岁那个在岭澜老街夜里偷跑出去的人。那时的她以为,只要跑得够远,就能挣脱一切纠缠。

    可她跑了这么久,绕了整个地球这么远,冰原雪地、海岸沙滩、学术年表、会议系统,甚至连做梦都在说英语了,还是总觉得自己没法融入,也没有彻底离开。她现在像两个世界的in-betweener,失了根的游民。

    时之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又想起自己选本科专业的时候排除周围一切声音,坚定要读社会学的原因,居然只是因为讨厌经济学和文学,又提不起兴趣转理工科,更没什么抱负去做时岚期望的医生和律师,最后歪打正着,入了这行,漂泊到了这北欧苦寒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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